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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辨録輯要卷十六 太倉陸世儀撰

治平類

禹貢一篇是田賦最妙法

凡田賦之法最要簡明直截賦額一定上下遵守永世不易故貪暴不敢那移作弊明之会計或増或減嵗各不同授之以作弊之柄所謂教猱升木也官吏安得不日貪百姓安得不日困哉

偶行田野思漢文賜民田租是亦所謂恵而不知為政也何如即以此修溝洫復古法

舊制定賦役有二冊一曰黄冊以人户為母以田為子凡定徭役征賦税則用之一曰魚鱗圖冊以田為母以人户為子凡分號數稽四至則用之向來通行無弊法久玩生弊且百出若欲釐整法宜從簡莫若廢黄冊専用魚鱗圖冊凡賦税徭役一以魚鱗圖冊為主所謂坐圖還糧也其説用黄冊有六不便用魚鱗冊有六便何謂六不便凡州縣田為都為圖共若干額俱有定額斗則俱有定數主者一覽而知自用黄冊即有推収田既混淆數難稽核啟奸人飛洒之弊一也有推収即有簿書紙筆之費書冩計算之勞糜朝廷之工食役長吏之心目二也荒區熟區本有坐落自推収一亂荒熟混淆豪強者得輕糧貧弱者累重税偶遇水旱蠲減盡歸強有力者貧弱毫無沾恵三也開河築圩有或得利或不得利皆當以坐區為凖若依賦役冊則彼此襍亂隔區利病終不闗心四也國初立里以一百一十户為里皆取居之相近如今十家牌法里長催辦不出里巷今推収任意里長終日奔走亦不暇及又僉点繇役十年一次既点之後人户消長不齊産去役存被累無限五也所収之田既非同區人户多不識面遇有水旱逃亡則排年累陪動至傾覆六也何謂六便若專用魚鱗冊則田一歸坐落頃畝斗則向成定額不可増減或加減錢糧或比較賦税一覽易曉奸胥不得上下其手便一去推収之繁省無限紙筆之費計算之苦吏得休息長民者亦多暇便二荒熟區不混水旱蠲減易於分派便三開河築圩悉聴本都耆正以本地方之人為本地方之事事半功倍其有利病闗一邑者則通計公費民助役而官任之不偏累塘長便四惟僉点徭役户頭分散則貧富難稽徴収賦税大户田多則零星不便然用此法則可以化有役為無役何者今所謂役大則南北二運小則糧塘里老而已南北二運可以官収官解也十排年則可以不用而専用耆正凡為耆正者必慎擇其人不特丁産優厚必其人公平正直為一鄉之所信服者量免其税糧優其體貌凡一鄉之事皆以責之一應徴収税糧開濬河道皆耆正董其事而縣官視其成仍辨其可否而為之賞罰或終身任之或三年一易惟一鄉之欲則南北運與十排年皆可不用也何必僉点且一區税糧即本邑耆正収納若田主窵逺即於佃户處収取給票與田主算明有何辦納不便便五其若逃亡累陪則由排年不識甲下所管之田所管之人也今既任耆正則田坐本區其主之奸頑良善與田之肥瘠荒熟皆先知之可預為計不至束手代賠便六有此六便而人不之行未知其利故也昔元末靖江朱本思嘗悉其利著論名宵練匣閩中諸郡曽仿行之法甚稱便嘉靖中海忠介公亦欲以此法行於吾吳去任不果則知此法先賢固有行之者矣為民牧者不可不知

凡治財賦只要才大治天下更易於治一國只一轉移間便有無窮之妙不必拘拘然増科加賦也洪武設開中法不煩轉輸邊備自足自葉淇反之而國計大絀以此知國家掌財賦最須得人不特聚斂小人不可用即庸才亦壞事不淺

劉晏治財賦古今稱為第一只是轉移妙

轉移是商賈之術然於國計有益於國體無損古人重農抑末此亦抑末之遺意也若陸贄所行又純乎王道之微權不可與劉晏同日語矣

江南嵗漕五百萬石若無良法救療此萬世之病也常思得一策茍能循而行之則三十年後嵗漕可已其法莫若用洪永開中法凡畿輔之地及山東西九邊各塞或募徽商或召土著或遣謫貪汚官吏給與閒田永不起科聴其以意號召鄉人有能墾至百頃者或復其官或榮其身數年之間邊鄙充足三十年間漕運可已此非落落難合之言盖江南嵗漕五百萬石其實以四倍運一倍而到京之糧又復拖欠則朝廷所得無几且又嵗濬運河清江厰嵗造運船又設漕運各官其費無算使有如劉晏者通盤打算以國與民之得失計必大加惋惜也計漕糧五百萬石費民間之力不啻什倍若以墾田論之畝出米一石止須田五百萬畝今畿輔及各邊可墾之田豈止五百萬畝已哉若如前法十年之後畿輔米價必賤假如價在一兩以内則将天下應解漕糧地方其米貴處先行折色一半毎石連耗及脚價止令輸銀一兩以上約照畿輔米價贏三之一順帶至京則江南之民照平日兑價使費毎石已減三之一矣又一二十年北米益多價益賤乃令天下漕糧悉行改折毎石連耗及脚價止令輸銀一兩其江廣米價本賤之處更為量減務使民間有三分減一之便而朝廷則以民間所納折色銀兩毎年仍糴米五百萬石實各倉米不缺額且更可贏羡百餘萬金盖米益錢則銀益有餘也迨三十年後米粟充盈足支數年則所糴漸少羡金益多而又嵗省運河運船運官諸費羡金又無算此後或減民折或捐民租凡百善政皆可舉行惜乎謀國不及此江南民困未知何時可甦也

開中軍屯宜互相表裏而行腹裏莫如開中邊塞莫如軍屯

白糧獨取足於江南數郡洪武定鼎金陵就近徴輸國與民俱便也既遷北地則白糧自當就王畿近地有水田者徴取乃隔三數千里而累逺民且費國家道里之資蹇夏諸公難辭其責

古者有田則有賦有身則有役未有税其身者漢髙帝四年初為算賦民年十五以上出一賦人百二十錢為一算至五十六而除二十而傅給繇役亦五十六而除是一人之身役之兼税之也後世因之計口出財謂之曰户口唐租庸調法亦皆論丁一年之間納租之外一丁出綿十四兩出力二十日是不惟税役兼於一身而税役之法又視漢為過重矣今制賦税一出於田役民之力一以黄冊為定十年編審以次輸當其法視漢唐為簡然漢唐之弊在併賦役於丁丁困則多逃亡明時之弊在併賦役於田田困則多地荒均之未得古法也[按徴丁之法各處不同未可概論此指吳地耳]

差役顧役二法王安石司馬公各主一法邵伯温以為吳蜀便顧役秦晉便差役吕公著又謂二法利害相半因其利而去其害二法皆可行是皆得其一説而未為至當先賢丘文荘有言古今役民之法必兼用是二者然後行之不偏斯言殊為中欵盖即一縣之中有某地冝於顧者有某地宜於差者是必縣官一一用心經理未可執方用藥也

凡户口丁田冊籍最為難定非縣官坐於堂上耆正吏胥奔走於堂下便可攴吾辦事也必須簡求一縣人才縣官親臨講究既得其道則授之以法俾之逐鄉逐里一一踏勘報明無分毫滲漏方為得法此作邑致治之根本根本一立以行政教以比追胥以詰訟獄以簡師徒萬事皆原於此治邑者不可不知予於治鄉三約中頗詳其法凡户口丁田冊在州縣斷不可不詳而在朝廷則但當職要不必職詳也毎見十年大造費民間無限金錢不過置之髙閣終未必得實数則何如令州縣竟具總數達部之為得哉但府與司不可不存副本恐有散亡遺失之患耳

歌謡有極切時事者亦有不可盡據者賈似道當國行推排法民間大擾太學生為詩云三分天下二分亡猶把山河寸寸量總使一丘添一畝也應不似舊封疆此切時事者也萬厯時江陵相公當國丈量田地吳中詩云量盡山田與水田只留滄海與青天如今那有閒洲渚寄語沙鷗莫浪眠然是時吳中經界久壞賦役不均得此始正至於今頼之此不可盡據者也總之同是一法用得其人則治用不得其人則亂君子亦擇人而慎用之耳至於愚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孔子與子産尚不能免初政之謗況他人乎茍行之有法則一二年間公論自出也

田畝賦重則人争隱漏以逃賦欲増田畝者無如薄賦故李翺曰人知重賦之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歛之得財愈多也丁口之徭重則人争隱漏以避役欲増丁口者無如輕徭故馬端臨曰庸調之征愈増則户口之数愈減也二公之言可謂知本矣

今之鄉長里正即成周之里宰黨正兩漢之三老嗇夫所以為官役民而非役於官者也後世虐用其民為鄉長里正者不勝誅求之擾各萌免避之意而始命之曰户役其亦失周漢之意矣

官田漸多可行井田法長民者不可不留意

剛峯為應天巡撫凡所屬各府州縣正佐首領以及學校之官皆令置簿先立欵目如某利當興某害當除某人善惡某事可否一有聞見皆援筆記之不時弔查借此以悉民情亦即卜地方官賢否誠長民者所當師法

凡州縣錢糧有多年未完者有已完那借不明者有未解者有已解者而多年未獲批回者盖因頭緒甚多文卷浩繁官司不及致詳吏胥因而作弊剛峯設格眼冊凡一應錢糧俱照年分逐年開列某項已解某項未解某項領否批回其存留給放等項亦俱細細開列凡遇撫按巡厯不必造冊即将此冊送比比後印官仍自親収遇陞遷事故即申撫院交代明白方許離任如此可杜官吏侵漁之弊

錢糧外有均徭一事錢糧正供有額獨均徭官自為政時時増益吏胥上下其手小民不知無從控訴剛峯設均徭法凡一縣中料其田地人丁及一嵗雜税之數約為通法定制每畝出均徭銀若干不増不減其一縣費用聴縣官於均徭銀中自為伸縮斷不許於均徭溢額使吏胥不得上下其手誠至妙之法

丈田横斜伸縮之間最多弊海剛峯令民以灰畫地而數其眼方六尺為一眼一眼為一歩二十四歩為一分二百四十歩為一畝謂之痴算使人人皆曉是亦妙法然不如用棕網為尤妙棕網者以棕繩結網毎六尺為一眼遇地之尖斜畸零難算處則以此鋪之更捷於用灰盖灰算便於民棕網便於官二法俱不可不知

丈田之弊只在行繵行弓二事官府不及周知小民不能細察繵或用竹用繩遇雨皆有伸縮惟以綜為之而細劈鵝毛管為絲少雜其中則隂晴如一其當歩處則亦以鵝管横織為號棕黒管白更易分明弓則著一釘於脚下使行弓之時不致轉動或慮横灑則先以繩約之而後行弓尤妙

清丈田畝極為地方美事然徃徃反為大害不特無法即有法矣而奉行猶有四難一則縣官無才一則里胥作弊一則豪強横肆一則小民奸欺人人可以上下其手故為人上者雖極精明安能分身徧察所以自古迄今一聞清丈則小民如畏兵火誠難之也然其要只在縣官得人晦菴行之於漳泉剛峯行之於興國未聞其擾民也而安石一為方田則天下皆震動奉行不得其人也豈惟安石方田即瓊山丈量一事是時剛峯退休在瓊事事與地方官斟酌而行事事皆剛峯為條例而上司催督無法里胥人人作弊民怨特甚況其他乎甚矣丈量之害之難居官者不宜不知也

清丈田畝莫如行方田方田即張子厚經界法安石知其粗而不知其精知其畧而不知其詳無怪乎紛紛擾民也茍得其法則縣官不必履畝而勘而吏民自不能欺吏民即欲朋比為奸而其勢自不能混其法毎千歩為大方方立大標竿百歩為小方方立小標竿大標竿以石為之如今之華表小標竿以木為之如今之旗竿下立兩石足夾而立之大標竿常立而不仆小標竿或立或仆皆不妨以下有石足可騐也立之之法先須正南北以針盤凖之如立一標竿於南則自此以至極北地方皆依針路竪立直如引繩不許一毫參差差則罪其司吏東西亦如之如遇山險及江河水道不可立標竿者則竟不必立盖此處雖不立而有左右前後之標竿可以相準故不立亦無礙張子厚所謂經界則不避山河之險也標竿既立則標竿四至之中其田地自有定数如大標竿之中千歩為一方在今法當田四十一頃六十六畝一百六十歩在古法當田萬畝小標竿之中百歩為一方在今法當田四十一畝一十六歩在古法當田百畝不用量算已有定額其間使有山林川澤不毛磽确凹凸不平之處則令本方業户里老自行公同量算畫為方帳更不許出一方之外毎十方為一小圖大方為一大圖圖各以名號列之一縣一郡又為一總圖自此以至天下皆可攢集凑拍總為大大圖不惟田畝里數可以無差而地形之方圓曲直亦可分毫不爽此古今以來至妙之法他如吏胥作弊乃從來通病獨此法不畏吏胥盖吏胥之所以作弊者以打量田地時田各有業主主有貧有富有強有弱吏胥俱有利害存焉故雖以嚴刑禁之而不能必其無弊今則吏胥惟令竪立標竿標竿無分爾我民無所用其賄吏胥何所行其弊又打量之後吏胥有弊官府覆勘無從指實必更用打量其法繁雜又欺官府多不知算法故敢於作弊今則官府覆勘不勘田數止勘標竿之準與不準一望瞭然凡有目者皆能辨至如毎方中田畝細數則不用吏胥打量即於本方之中擇年老公正者為方長而令各田業户自請善算量者各算本田歩口各書四至如魚鱗冊法畫圖貼户攢出歩畝總數獻於官府其有不合或相欺隱者官府為直之盖量田不用吏胥無所容其奸各任業主則業主各有四至不肯受其欺弊其有通同作弊者官府不難覆勘此法最簡最明即中才之縣官不難從事而古今以來從未有知此法者無怪乎一聞丈量則舉天下皆為驚擾也

立方用千歩此安石法然太寥廓百歩一小方又太煩宻不如竟用古法三百歩為一里里一小方所謂方里而井井九百畝也三千歩為十里十里一大方所謂通十為成也一成之田為九千畝立方不簡不繁尤為至妙[此須復古法歩百為畝始得]

古有三幣今亦有三幣古之三幣珠玉黄金刀布今之三幣白金錢鈔古之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皆粟與械器耳粟與械器持移量算有所不便則於是乎代之以金金者所以通粟與器械之窮也所謂大不如小也物有至微釐毫市易則金又有所不便於是乎又代之以錢錢者所以通金之窮也所謂頓不如零也千里齎持盜賊險阻則金與錢又俱有所不便於是乎又代之以楮楮者如唐之飛錢金之会票又所以通金與錢之窮也所謂重不如輕也識三幣之情則知所以用三幣之法矣

錢法古今輕重不同惟漢五銖唐開元為得其正南齊孔顗有言不惜銅不愛工此誠錢法至論盖銅多工費則貲少者無利貲少者無利則盜鑄不興而利權自歸於上矣

錢之重輕自當以一錢為率錢之價值斷當以毎一文準銀一釐為率若錢太輕則銅不敵銀銅不敵銀則多費錢太重則銀不敵銅銀不敵銅則難用明之薄小低錢固非法矣至京師黄錢毎六文凖銀一分亦未為得也

明之制用錢毎便於發不便於収毎便於下不便於上此由純用小錢無子母相權之法故也天啟時嘗鑄當十錢毎大錢一當小錢十其重以一兩為率愚謂爾後凡遇官民交易勢當用錢者小錢難於個數竟用當十大錢出入瞭然無耗損兑折之弊是亦最妙

自古三幣皆用金若銅未有用楮者唐憲宗時令商賈至京師委錢諸路進奏院及諸軍諸使富家以輕裝趨四方合劵乃取之號曰飛錢此楮法所由起也然此特以楮劵錢而非即以楮為錢宋張詠鎮蜀患蜀人鐵錢重不便貿易設質劑之法謂之曰交子髙宗時又有会子始以楮為錢然猶用官錢為本至金元之鈔則直取料於民不復用官錢為本所費之值不過三五錢而欲售人千錢之物民雖愚豈為所欺哉且鈔易昏爛不久仍廢則楮幣之無用可知矣必欲行楮幣之法須如唐飛錢之制然後可今人家多有移重貲至京師者以道路不便委錢於京師富商之家取票至京師取值謂之会票此即飛錢之遺意宜於各處布政司或大府去處設立銀劵司朝廷發官本造號劵令客商徃來者納銀取劵合劵取銀出入之間量取路費微息則客商無道路之虞朝廷有嵗収之息似亦甚便

鹽茶與民争利似非王道所宜然此利自管仲劉晏而後一開不可復塞梁元勰有言聖人歛山澤之貨以寛田疇之税収闗市之征以助什一之儲其言似亦有理為政者去後來之弊可也

民運不如軍運軍運不如官運古今善運糧者莫如劉晏是即官運也然有治人無治法亦未可執一論矣

軍運造船官價甚費而船又不耐久宜於各處州縣運糧處所設處糧田募人承運能造糧船一隻來應募者與之田若干俾嵗収其值以當打造修理之費有事則運糧來徃無事則聴其裝載取息庶几運有堅船官無雜耗

社倉不如常平常平倉不如常平田社倉春散冬斂取息什一得先王春秋補助之意然出入之際最須得人不則為青苖之續常平増價而糴減價而糶出入便捷無追索之擾然止利於市民與農民無渉且二者之粟俱恃官錢以為工本一遇貪墨官錢耗散二法便成廢棄若買田以為常平嵗収其所入之粟於倉欲賑則賑欲貸則貸欲減價則減價所糶之錢又可糴米為來年張本源源無窮嵗有増益即遇貪墨侵漁倉粟而去任之後一得良吏田脚固在修舉不難視前二法兼之且勝之矣

言夏問常平倉法極當舉行但任滿之後例應陞轉餘此項錢糧當何處置曰即當留為後官賑貸之本不然或輸入國計代貧户完官如築城鑿池修舉廢墜無不可者總之錢糧患不足不患有餘無所用之也

社倉不如常平然常平之法有糶而無賑不如立子母倉先以千石或萬石為母遇小饑則減價糶之薄収其息以入子倉便嵗恒小饑則子母俱減價収息大饑則母倉備糶子倉備賑治國者能使子母常盈則無憂饑矣

一曰爵賞以勸富民二曰平價以賑平民三曰興作以役貧民四曰施舎以活窮民五曰詰姦以戢亂民六曰周急以恵秀民治國之道使富民出粟以養貧民貧民出力以衞富民此其常也然其要在使貧富之心相通貧民食富民之粟而知感則其効力必勤富民藉貧民之力而有用則其出粟必樂

婁地大旱州中洶洶郭斯士言未審當時湯旱七年何以都不覺旱處予曰溝洫修蓄積富賦斂輕荒政舉

崇禎中四方多事朝廷議節省之道凡朝覲慶賀賔興貢舉以及鄉飲優免之類悉從儉薄予謂此皆朝廷大體所闗不可亵也必欲節省正多可議即如督學之職三嵗一遣得矣而三嵗之中既有科考又有嵗考不惟府州縣治供給繁費而三嵗之中生童奔走道塗所費不貲無益學業徒長覬覦不如改為定制三嵗之中生童俱考一次生員考例前三等依科考行事後三等照嵗考定奪其童子亦不必府州縣取送止令造冊竟送院考而嚴罰榖之令則為上者既無煩勞急廹之難而為下者又無孤寒阻抑之苦無節省之名而有節省之實籌國者何見不及此

詩云苛矣富人哀此煢獨古人發政施仁必先施於煢獨國朝體古人之意設孤老院給孤老糧以養煢獨徳可謂至矣嵗久法施縣官漫不經意孤老院坍廢殆盡孤老糧為富家乞作存留煢獨之被恵者十無其一豈不重負朝廷徳意愚謂為縣官者始蒞任時當即以此事為急身臨其地親為經理凡院屋宜編號稍加寛厰井厠畢具四等窮民中惟寡婦宜獨為一處其餘三等當各因其所親熟束以伍法使之老稚相依聾瞽相濟送死養生互為倚頼是亦處煢獨之一法

佛教無補於天下而獨有益於煢獨是不妨因勢利導凡孤老院中縣官宜擇僧徒之有行者使居其處許之募化俾朝夕看養煢獨有功則縣官勞之其煢獨之人願為僧者亦聴盖垂死之人其心别無所樂使其注念西方亦可消遣餘生解其愁苦今僧徒中徃徃建放生菴開放生池畜養鷄魚豕畜而獨無有念及煢獨者僧徒真可異也

閹餘之人宜為僧此輩既絶生本又無倚頼不得入宫充使聚之京師不為餓莩即為亂民矣宜給度牒使之為僧散遣四方可免冗食且哀矜無後之人此亦王政一端也或就其中更擇其壮者充兵亦無不可

思辨録輯要卷十七 太倉陸世儀撰

治平類

兵陣仁人之事也不仁之人為民害不得已而殺人以生人此非大仁人不可乃世之論兵者必委之孫吳又曰用兵非天性猛鷙者不可噫失先王之意矣

殺人之中有禮樂焉者莫善於陣陣之中堂堂正正有典有則燦然明備者莫善於八陣

或曰孟子曰我善為戰我善為陣大罪也今子以陣為殺人之中有理存焉得無非孟子之意乎曰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兵陣一也而仁與不仁異亦觀其用心何如耳

孔子不答衞靈公問陣非真未學軍旅盖陣是儒者學問中一小支節對大聖人不問道而問陣猶之對工師不問宫室規制而問一瓦一椽也失之逺矣

孫吳司馬法等七書世謂之武經盖談兵之家几以之配四書五經矣此大謬不然七書中惟司馬法近正孫子雖權譎然學兵者心術既正之後亦不可不盡兵之變至吳子則淺矣其餘若尉繚甚粗畧六韜三畧衛公問答皆偽書皆無足觀而後世功令率以之課武弁宜乎武弁中無人也

武臣第一不可教壞他心術若心術不正愈有用愈不可用課武臣而以武經七書教壞他心術矣

兵家有體用學兵者必先體而後用故體立而用行知方體也有勇用也用之中又有體用旗鼓歩伐用之體也出竒制勝用之用也

兵家所言出竒制勝者多矣言旗鼓歩伐者少出竒制勝者法虚旗鼓歩伐之法實虚處聰明人自可会得實處非學不可猶之名物度數即聖人亦不能生知也孫吳不必言即通鑑一書凡言戰攻處孰非出竒制勝之法惟旗鼓歩伐所傳甚少唐有李靖兵法此其書也然不得見全書今僅存杜氏通典所載戚南塘紀效新書是從此書中脱出故於旗鼓步伐之法獨詳讀者不知以為戚公必有異人傳授亦可笑也

予嘗欲輯兵書為三卷曰道曰法曰術道只是道理凡四書五經中言兵處如教民七年以不教民戰易之師卦書之歩伐詩之車攻吉日以及聖賢古今論矣格言必有合於王者之道者乃取法則法制如司馬法李靖兵法及紀要新書八陣發明之類術則智術如孫吳兵法及古今史傳所紀攻戰之迹令學兵者先知道次學法次論術庶體用不殽而人才有造

戚少保制陣深合古法然常以五倍勝一倍此用衆用弱之法也正兵也岳少保好野戰無陣法然能以背嵬破拐子此用寡用強之法也竒兵也合二少保之長可以言戰矣

向閲武偹志陣法無慮百數不能得其要領心頗輕之及閲戚少保鴛鴦陣始知陣法之妙即吾儒之禮樂不可須臾離者也語曰節制之師又曰堂堂之陣正正之旗夫欲稱節制與堂堂正正非精於陣法未足語此也

鴛鴦陣皆是古法必為方陣八陣之正形也遇敵者為正兵八陣之四頭八尾觸處相生也兩儀五行大三才小三才大陣包小陣也中軍不動握竒也陣必為伏八陣之遊兵也必為間隊疊追疊出古之魚麗吳璘之疊陣也竒正相生如環無端常山蛇勢也

制陣先制隊制隊先制器鴛鴦陣之妙制隊制器之妙也今之言陣法者多矣而未有得制隊制器之精意者又何貴於浪言乎

戚少保紀效新書所載皆節制之法其将領不必選絶力絶技之士凡中材皆可能所謂勇者不得獨進而怯者不得獨退也然絶力絶技之士軍中正不可少趙奢曰道逺險陿譬猶兩鼠鬭於穴中将勇者勝儻遇此地勢奪隘争險非堂堂正正之陣所能克也必於軍中另選突鬭敢死之将聚為一卒以應卒然之用方妙

戚繼光精於用南兵故紀效新書特勝以其曽經實歴故也若在薊門適北邊無事未經實戰故所制車兵馬兵之法與夫戰陣之力尚有可商其所著練兵紀實不如紀效新書

南塘陣法不過萬人之陣而已萬人以外未之詳也故繼光亦嘗言吾才止堪十萬過此以徃未之或知予謂十萬亦何易言非精於分數未易几也必如八陣法方謂之能用衆

戚繼光陣法其初亦止是五人為伍五伍為隊後來見得五人力弱不足以敵倭故特倡為鴛鴦隊雖曰五人為伍二伍為隊其實是十人為伍也

凡陣法或以三起數或以五起數大要視兵數多寡不拘成格至於隊法必不可變假如戚将軍陣若以三起數則三隊為旗旗三十人三旗為哨哨九十人三哨為總總二百七十人三總為營營八百一十人合家丁雜役之類約成一千人之陣若以五起數則五隊為旗旗五十人五旗為哨哨二百五十人五哨為總總一千二百五十人五總為營營六千二百五十人合家丁哨探遊兵之類約成一萬人之陣或三或五其數不拘要之隊法則總是一鴛鴦隊

戚繼光隊法定於十人周禮隊法定於百人周禮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夫周之兵法既以五起數矣而至於卒則獨以四為數何哉盖周之時皆用車戰毎車定用百人四兩正合此數二為正二為竒増減一人不得矣故名之曰卒卒者止也言兵法止於此也所以周之兵法亦有一軍二軍者要之百人為卒之法却是一定不易

戚繼光隊法止於十人歩戰法也周禮隊法定於百人車戰法也

戚繼光車隊法意欲用八十八人以兵少止用四十四人盖亦欲法周制二為正二為竒以不可得故減半也然畢竟八十八人方妙使遇險阻則一半保守車營一半列歩陣出戰方不為敵所困

愚嘗欲創為戰車状如拒馬下施兩輪欲戰則為拒馬欲守則以歩兵團牌掛撘成車似為輕利[萬厯中中書趙士禎刊神器譜載車制甚妙時不能用]騎車輕小則利於衝車重大則利於守令人講車戰者有矣然但知革車之制而不知馳車之制即有用輕車者但取其便於運動至用以守而不用以衝則猶之乎革車也八陣發明中頗詳其制

撒星陣全是隊法妙陣散而隊不散故能聚散如意今人動稱撒星陣之妙而不知其妙處在隊法一散則竟散矣何能復聚

騎軍隊法無如連環甲馬如金人拐子馬是也舎此雖有隊法然衝時未有不亂者亂則勢分勢分則力減矣

行陣之妙全在隊法歩軍結隊以數人之力合為一人也馬軍馳驟進退惟憑馬力雖有隊法不能如歩軍之整齊若一故古人之制陣必以歩兵為正兵馬兵但出竒耳金人拐子馬之制是於馬軍中想出歩軍隊法合三馬之力為一馬安得不所向無敵

馬軍使馬力猶舟師使船力俱難整齊約束昔人以連環結馬隊亦以連環結舟隊意思大槩相同然連環馬畏鈎镰麻扎刀連環舟畏火攻所忌亦大畧相近在智者善用之耳

教陣先教隊教隊先教器器雖一技之微儒者亦不可不學學而後知其用知其用而後可以教士可以制隊即如鴛鴦陣至今稱絶然其妙處全在隊法隊法妙處又全在制器得當設使猶是鴛鴦陣而以他器易其原器則隊壞即仍其原器而或顛倒其次序則隊亦壞原器不易次序不失而不知藝法教習不精則隊雖不壞而無用故隊者一陣之所由始藝者一隊之所由始儒者欲存心兵學慎勿以一技為可忽雖不能行之亦務為知之

昔唐荆川於譙樓自持槍教俞大猷一時以為韻事然其言謂一圏槍之功至於十年則亦藝師之言非大将之言也盖藝師之藝雖工不過一人敵耳若大将則須通知各藝之情而善用之盖藝一也在一人則有一人獨用之法在一隊則有一隊合用之法在一陣則有一陣合用之法若不能通知而徒敝精神於一技則亦藝師而已矣

火器之害烈矣歴代之砲不過以機發石然至元人之襄陽砲則已前無堅城若夫近代之火器則始於交趾而彌甚於西洋西洋之器其大者能摧數仞之城能擊數十里之逺當之者無不糜爛自有此器而守者不可為守戰者不可為戰矣自兹以徃器之多将彌甚火之毒將彌烈生靈几何堪此塗炭嘗欲思一斷絶之法而不得因念國家既有此器将憑以為長城欲盡去之不可得矣宜制為厲禁凡火器藥物之官皆如天文世襲此外不許私習設火器營於京師京師而外不得用火器諸邊鎮當用者皆自京師給遣或四方有冦盜者亦然事平仍歸京師庶四方不習其法不至流毒無已

火器不惟難用亦難藏近者王宫厰之變可以鑒矣或者天亦惡物毒物而示之戒歟奈何人有津津而談之者

人有兵間來者言火器大者甚難用人亦不肯輕用行陣之間人欲趨避利害皆嫌其重鈍不肯用惟攻城守城用之又云火器之發皆噴薄向天而來對陣者皆伏地避之則不能傷又将之驍者俟敵陣銃烟方熄即能於銃烟中疾馳入射殺其点放者而身不傷則知銃亦非全勝必克之物世人亦何苦而必用之況一遇風雨則又不能用或不戢自焚豈不反為敵所乘乎軍中攻守利器莫如襄陽炮此即孫子之機石也漢曹公亦嘗用之元初最盛曽以之攻襄陽城故名自國初火砲起而石砲遂廢然亦是近時始廢耳今城門下常有三四圓石如斗大者即砲石也武經總要中頗詳其法予初閲之不解久之忽悟大約砲稍如人臂砲窩如人手指妙在蠆尾活索能開張如意耳以之攻守最妙守江用之亦得可以代火器之窮

今之諸葛弩弩上為匣一發三矢者十歩之内不能穿魯縞此兒戲具也漢唐時弩皆以角為之諸葛破張郃獲黒角弩三千是也其牙用銅杜詩正觀銅牙弩是也今銅弩機古器肆中尚有之製極精工兩牙上鈎如人兩指中間空三分可容箭銛盖用角弓則不得不用長箭用長箭則難以安箭弩身離弦撃發不得不用有扣之箭以入弦其製神妙真有非今人思致所可及者諸葛損益為連弩一人可發數十弩如近日耕戈之製也今之諸葛弩全非諸葛之舊

漢馬隆腰開弩及宋之床子弩神臂弓皆銅牙弩也其製大同小異然腰間為尤妙一夫之力能勝八百斤射可及五百歩真軍中利器也

凡守令欲守城不可不知城操之法盖人知戰陣中號令不可不於平日練習無論别項只吃飯寢息若無號令便自紛然何以禦敵况戰陣屬兵守城屬百姓百姓平日全不知號令豈可不豫習一旦有事驅之臨埤孔子所謂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也

崇禎庚辰間以天下多冦盜縣官不知城守乃部頒修練儲備書令縣官皆習城守州守希聲錢公以問張臨川受先受先以問予予曰是不難太倉一邑地不下百里田不下百萬但使畝出米三合銀三釐則修練儲備之法可以畢舉矣受先請籌之予曰兵志守城之法一歩一甲士十歩加五人積貯大縣五千小縣二三千今太倉一邑城不下千垜則千夫不可少矣今使畝出米三合銀三分則一嵗當得米三千石銀三千兩以米千石為嵗給千兵之用其二千石以備儲蓄積之三年得六千石可以為常平賤歛貴糶其息可以給軍食不必復議歛矣其銀三千兩則以為修鑿城隍置買馬匹造作弓矢衣甲火器及不時賞賫之用積之三年可九千兩百物充足不必復議置矣受先曰食廪之費莫甚於兵今營兵日餉三分且猶不足即使毎人日給米二升亦嵗需米七千二百何云千石也予曰不然守城之兵與出戰之兵不同養無事時之守兵與有事時之守兵又不同是有權焉受先問云何時方議官糶予曰即此可以寄軍令矣江南之人未知冦盜不願為守獨毎嵗五月米價騰湧負販之家常苦乏食徃徃望官糶減一二錢為幸今試令坊郭之長集里巷貧民欲得米而願充守兵者約千人稍為什伍諭以毎嵗五六七月缺米價貴准人給米日一升三月人共九斗餘月不給其守兵雖有籍仍不入營伍惟於暇日守令率之城操習守禦法嵗四五次不拘操之日仍入給米二升以為他日守城之凖百姓知其無所苦而有所利必不憚為應命是以百人之食養千人千石之米恰可當一嵗之用此其便有三焉凡兵非養之為難既養而欲去之為難今惟城操日給米餘日不給則操縱在我用之不缺其餉不用即停止便也毎嵗官糶費而無益今所費無几一舉兩得吏胥不能乾没奸民不得妄食而常平有本又不必嵗歛於民二便也嵗時城操百姓聚觀一人學守教成百人百人學守教成千人使民皆習於金鼓旌旗之令分合進退之法三便也受先深以為然告之錢公錢公悦擬於明年值辛巳嵗大祲遂不果行守城之法全在節制須通看一城有几門有若干臺舗若干城垜以門統臺舗以臺舗統垜然後以城中兵民量數分畨配之仍以民為經兵為緯民為正兵為竒興居有時勞逸有節則可以持久而不弊矣至於節目之詳則愚於戊寅嵗曽輯城守全書頗為詳宻

有人自兵間來述流寇攻城之法多用大銃攅聚一處撃去城垜一垜碎復撃一垜漸漸兩邊分開至撃去十餘垜則城上人不能存立矣然後兩邊仍用銃猛撃中間却只放空銃令甲士從空銃下匍匐至城足鍬钁斜穿磴道登城城上無人莫能下禦此因城足無羊馬墻故也若有羊馬墻則垜雖碎賊亦不能至城足

銃利仰攻不利下撃故攻城之賊聞銃聲則急蒲伏過則起而疾趨愈近則銃愈不足恃矣善守者必於城足設羊馬墻於墻中用銃則賊不能逼

凡都城中必當用重城重城以多為貴盖城大則難守一處竊發滿城擾亂畫地而守此八陣大陣包小陣大營包小營之法也予於甲申臆議中曽有畫都城為九區之説聞者笑之此不讀書耳唐肅宗時武威九姓商胡反時武威大城中有小城七胡據其五二城堅守不下度支判官崔稱以二城兵拒之旬有七日而平非重城之益乎

愚嘗云人習戰鬭法令森嚴之時宜於兵民合太平日久人不知兵之時宜於兵民分此雖一時臆説及觀鶴林玉露載韓魏公一段亦言承平時寓兵於民之害則予之所論似不為迂濶京營莫善於分莫不善於合昔漢髙祖與韓信論将兵信曰臣多多益善則知多多益善非韓信之才不能今京營之弊多只是無善将兵者統之耳然假如十萬人為一營則必須才堪十萬者将之使十萬人分為十營則才堪萬人者皆可以為将矣更勿拘以文法使得各自為訓練而以一文臣知兵者統之以時廵閲各營令嚴兵精者奨擢将驕卒惰者誅之賞罰既公士氣自肅京營積弊自去矣

京營既分當使之分屯城外不可使之聚屯城内須量地勢毎門一軍軍三營為小堡授以閒田使自屯種父母妻子咸徃安焉死徙無出其鄉則庶几心志一而戰守日固矣

京營兵當令天下郡縣妙選材武勇力之士三嵗一貢京師立法教練教練既精出戍邊闗立功立功既久則歸耕給田屯守没世其法選貢材武必年自十六以上二十以下者教練則五年立功則二十年至二十年之後軍人大約已四十餘矣歸休給田止任耕守之事如此則壮不虚其力老不棄其身庶几得之

京營有分必有合須用八陣法操練始得鄭給諌官京八陣法殊未得孔明遺意

明制武官不丁憂最為未妥古者墨衰臨戎謂當衰絰之中而有軍旅之患不得以常禮拘變故也若此則何但武吏即文吏亦當爾明制文吏丁憂武吏不丁憂立為定法是使有事之時文吏皆得引故事以謝擔無事之日武吏斷滅天性而不顧也噫嘻

忠出於孝者也無事之時而不令武官丁憂則非所以孝矣安望其能忠乎

練兵之法亂世猶易惟承平時最難宜因勢利導古人蒐苗獮狩即此意也今之為兵者但知兵之苦而不知兵之利練兵者但知練之難而不知練之易皆不明因勢利導之術也愚謂今之為陸兵者其營業但當令習拳棒外此則有禁為水兵者其營業但當令習操舟非此則汰革如此則就其私居旦晝之所為亦無非公家練習之所寓矣

今上官多禁人打鳥禁之是也而不知即此可以寓教兵之法宜令營兵習鳥銃者乃得打鳥其非營兵及為營兵而非習銃者皆不許則生物之仁與練兵之智俱備矣

昔人遇端陽節作龍舟競渡又令武士射桞為樂此即黙寓教練水陸營兵之意今人不喻此意射栁之戲已亡惟龍舟尚存僅以為遊觀之資耳今宜復此法於端陽日令水營兵大治龍舟陸營兵大修器械所在官司率通邑縉紳士民傾城觀覽水兵盡出没波濤之巧陸兵盡馳射撃刺之術擇其能者大加賞賫令通邑之衆咸出纒頭則兵有所利皆思勸進於技矣推此以徃因勢利導之術豈獨一端陽哉

今上司徃來水陸營兵例皆送迎然探信不確行止不齊紛雜錯亂毫無紀律殊非教兵之道宜令管兵官凡迎送時其隊五啓行哨探止宿悉照紀效新書矩規上司既到時抽一隊点騐以隊長腰牌点視本隊兵夫觀其果係同隊與否并騐其器械馬疋行李餱糧之類如此習熟不惟教練愈精而卒然有警亦可調集無難矣

淮隂侯驅市人不是無法浪戰正有深於法者在

凡衞所軍官斷不宜與守土之官共處一城盖勢分不相統攝便易生乖戾無事則強弱相凌有事則緩急坐視此必敗之道也

凡軍丁所居不當與民丁襍軍田所在不宜與民田襍如此清軍不難清屯亦易

刑者禮之反也教之以孝禮不孝則有刑教之以弟禮不弟則有刑是以民知所趨避樂於教而惕於法周禮教民以孝友婣睦任卹而鄉刑即有不孝不友不婣不睦不任不卹之刑用此道也此謂齊之以禮未嘗廢刑而不得謂之刑也後世但知責備於民設為刑律動繋千百然不申明教之之法是孟子所為罔民矣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

古者兵刑皆出於學校明於五刑以弼五教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此刑出於學校也在泮獻馘在泮獻囚此兵出於學校也惟知學然後可以刑人惟知學然後可以殺人此皆王道一貫之事自後世分兵刑於學校而兵陣遂屬之於悍将武夫法律遂屬之於法家酷吏可慨也

五刑向稱墨劓剕宫大辟謂之肉刑以為二帝三王之世皆用之予竊以為疑墨劓剕宫大辟之名惟見吕刑中然吕刑之首有曰苖民弗用靈作五虐之刑爰始淫為劓則椓黥劓即五刑之劓黥即五刑之墨也則五肉刑焉知非即苖民之刑惟其為苖民之刑故穆王易之以贖孔子刪書而存吕刑雖以見用贖之非亦以見肉刑之非古乎後世乃以肉刑與封建井田並言吾未敢信也

五刑字典謨中常見如象以典刑流宥五刑五刑有服五服三就明于五刑以弼五教俱未見墨劓剕宫大辟字恐未可以肉刑訓五刑也又舜誅四凶流放竄殛亦未見有肉刑意

吕刑言刑罰世輕世重周禮曰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刑平國用中典子產曰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此皆世輕世重之謂也刑書一定不易而用刑之意則可量時世為輕重宜輕而重固非即宜重而輕亦非惠奸宄賊良民此言深可為戒

問堯舜之世而誅四凶莫有傷於刑措之治否曰使堯舜之世而四凶幸免便有傷於治今四凶竟服其辜則適得其平矣庸何傷

思辨録輯要卷十八 太倉陸世儀撰

治平類

封建井田學校是孟子一生太學問即孔子富之教之意也必如此然後可以稱三代之治然後可以為王道張子曰治不法三代者終茍道也

封建井田學校三者致治之大綱後世若欲平治道理總不出此今人聞之輒駭一則壞於迂儒不知通變一則由於俗儒不知師古也噫嘻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有用我執此而徃矣古之為治者治心治身治家治國治天下一而已矣自秦以吏為師始有所為吏治漢復以蕭何繼之於是吏治二字至今習以為固然莫能破其局者皆自變封建為郡縣始不行封建吏治不可得而去也不去吏治三代不可得而復也

郡縣掣肘者六佐貳不得自選一不主兵權二上司太多疲於應接三縉紳滿邑謀議多左四子衿數百動輒閧堂不可教諭五遷轉太數六不去六弊而能致治者未之有也

封建得失之辯栁子厚胡五峯俱有論其言皆有可採然其立意皆偏封建郡縣大約皆有得失封建之得在於分數明事權一歴年久禮樂刑政易施諸侯賢明可以自立無掣肘之患封建之失在於子孫世守賞罰難行公族蔓延疎逺之賢不得進用郡縣之得在於力小易制無尾大不掉之虞官吏得其人則易治非其人亦易去郡縣之失在於防制太宻權位太輕遷轉太數小人得售其奸君子不得行其志故封建之弊謂之太強其末也毎壞於強侯之分争郡縣之弊謂之太弱其末也優柔不支毎失天下於盜賊善治天下者當去兩短集兩長循今郡縣之制復古諸侯之爵重其事權寛其防制久其禄位有封建之實無封建之名有封建之利無封建之害以此語治其庶几乎

封建是傳子之法古帝王之學問皆推己以及人堯舜官天下故其所舉用皆取之明扬九官十二牧大抵皆薦舉但久其禄位不必世守也三代家天下故分封侯國亦俾之世守示不敢獨私然天下大物惟天得而主之非真能與天為一如堯舜者不能行禪受之禮傳子可也郡縣小於天下而又有天子為主若更傳子反滋禍變故吾謂郡邑之爵禄權位當悉如古封建但當易傳子為傳賢耳

賈誼云衆建諸侯而少其力此語最妙今之州縣大者方百里小者不下五十里此古諸侯之地也愚謂今之封建者當循古五等之爵列為定制凡治一州者為子爵治一縣為男爵此則有分土有分民權位爵禄一如古諸侯制至如公侯伯爵其位已尊其勢已重若更委以事權恐有漢唐跋扈之患宜另為制伯爵一如今太守有分地無分民雖處大郡而所轄者各州縣之事不得據一郡以為私其職専主督察各屬子男合三四郡之地則建一侯如今司道之職亦有分土無分民坐諸郡中要害之地其職専主督察各屬之伯合三四方伯則建一公如今布政之職亦有分土無分民坐省城中専主督察各屬諸侯凡公之賢否則聴於朝廷之冢宰如此則節節有制要而不繁庶几得為治之條理

班爵之制行於天下者既循古五等之爵則行於國中者亦當如古六等之爵郡縣之長既為君矣其下則有卿大夫上士中士下士今之佐貳當使如古之卿今之六房吏鄉約長地方保正之屬當使如古之大夫士今之書役隸卒當使如古之府吏胥徒皆令臣服於郡縣之正凡黜陟予奪皆郡縣主之惟卿則請命於天子如古命卿之制庶几古治可復郡縣亦可収得人之效也

或謂茍如前制得無官多而吏少否曰此非特予之言也先正魏荘渠先生嘗言之矣曰古之官府卿大夫士轉相副貳其數居多府吏胥徒其數反少後世吏多於官數倍奔走在官者徃徃千百為羣積奸叢弊蠧害生民此古今盛衰之判也古之治也以道卿大夫士同寅協恭清心致理後世上下相疑不復推誠委任天下之事一决簿書變成吏胥世界矣按此與予清官不出吏手之説相合則知為治當患吏多不當患吏少也

天子所與治天下者士人也而士人所習不過帖括制義空疎無用之文限其出身卑其流品使不得並於士人君子者吏也而吏胥所習錢榖簿書皆當世之務士人共治天下則所當親也而遷轉不常歴官如傳舎吏人不與流品則所當疎也而終身窟穴公庭長子孫而無禁天下何由致治哉

周子曰善治天下者識其重而亟反之今欲復古亦反前弊而已矣凡士人未入官之時當養於學校自學古論道之外凡當世之務俱宜練習其吏胥則惟用識字者取其足備書冩而已仍三年一換已經充役者不得復入如此則官日智而吏日愚可無舞文弄法之弊

古云天子以孝治天下諸侯以孝治一國孝之為道大學所謂不出家而成教於國者也自封建既廢郡縣無宗廟之制為有司者例不得以宗廟事其親則所謂孝治一國者其道無由矣安能使國人皆興起於孝乎若茍復封建則當使郡邑仍建立宗廟治邑者始至則載主而居之四時之吉合臣民而行祭一如古禮不特使治邑者孝思得展亦可使通國之人衆諭於孝豈非致治之大本大原乎冠婚喪祭之禮民間久不知學此為人上者不能以身率之也若封建既復則冠婚喪祭之禮俱可在任一一舉行所謂上行下效捷於影響者何愁古法不復乎

問喪禮豈可在任舉行乎曰今制在任遭喪則去任而為丁憂此亦郡縣之弊離治家治國之學而貳之也夫在任遭喪正當在任舉行喪禮使臣民有所矜式豈可脱然竟去乎愚謂封建既復則郡縣有在任而遭喪者皆當一如古人在任舉行喪禮凡國事悉委卿貳治之五月畢喪葬則親事粗安又君事為重當素服素冠居後寢以聴政事惟不飲酒不食肉不處内不與吉禮不决刑獄以終三年庶几得禮之中

郡縣之弊在遷轉太速封建之弊在世守不易今茍易郡縣為封建使仍速遷則虞弱使仍世守則虞横其法無如久任書云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此有虞氏法也三考則九年矣今當定其法為十年十年之中凡遇考績州縣子男俱赴該省上公處考績其十年則候新官交代造冊而入朝覲造冊之法凡新官至則方伯監之令其與舊官合同造冊如户口田糧舊几何今増減几何倉庫兵馬舊几何今増減几何之類俱要一一對勘明白然後入冊造一様二本其一付舊官齎持到部以别功罪其一付新官以為後次造冊張本如此則當局者之功罪即一交代己自毫不可欺視今之倐忽去來者大不同矣

今世郡縣之弊多在交代之際舊官已去新官未來貪濁官吏多乘機營謀署印百凡弊竇從此而起若行前法可永絶此害班爵之制在古惟五等六等而已漢唐以下則有無數勲階品級名色混淆官曹錯襍至有一官而兼數銜核其名實絶不相符者愚意欲盡復三代之制而三代之制容有未盡竊欲另分為一等一曰師凡太學之師鄉學之師皆是二曰賔凡古先聖賢之後古先帝王之後皆是三曰藩同姓宗室四曰勲異姓功臣五曰位公侯伯子男六曰職卿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師以論道徳備訪問賔以陪祭祀通婚婣是二者皆待以不臣之禮藩以厚根本勲以報勤勞是二者皆優以禄而不授以事位以正南面董羣工所以通於天下職以効一長奉上法所以施於國中是二者皆以助宣天子之教化如此設官似頗有頭緒

古人制禄皆給土田凡諸侯封國之内皆有實封謂食邑也唐隋之制官皆給禄田猶有古人之意今制俸皆取於常賦給自朝廷一取一給轉移之間已有無數不便况俸又甚薄無以養亷甚非中庸勸士之道愚謂今之禄制亦當如成周隋唐量其官資頒給禄田且如漢法給禄皆從優厚務使居官者寛然有餘則有人心者自不至剥取於民也

凡縉紳舉監生員優免不如竟給田優免則有貧富不均之患給田則人人受實恵矣周禮以宅田士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牧田任逺郊之地則不特士大夫給田即商賈與庶人在官者皆給田也

官人當以爵賞人當以禄官人當視其才之大小而爵禄之賞人則優其廩給而已觀周禮有賞田則知凡官之考最者皆當賞以田也欲制禄田當先設處官田官田者在官之田也三代以上田皆在官故為人上者得以行井田施賞罰三代以下田皆私田富者兼并貧者無立錐不得已而貧者佃富人田天子税什一則富人税什伍天子税什二則富人税什七故不復官田耕者終無生望復之之法有三乘大亂之後凡無主之田皆籍於縣官募人佃種一也強豪不法者没其田而籍之二也庶民無後者無嗣子可繼則亦籍其田而官為之送死三也官田漸多則予奪易行或以為禄田或以為賞田皆惟上所欲

私田雖輕税而實重官田雖重税而猶輕如今江南田富人即樂嵗不過収租一石下嵗尚有全荒者天子税之必取盈焉是十常税其六七也若為官田即重税猶當富人収租之半是官田一法下可足民上亦可足國但所慮者一遇凶嵗富人尚有陪糧之時王者必無蠲租之日是則官田可畏耳欲復官田其亦先講蠲租之法乎

凡郡縣佐貳决當令郡縣自選如漢法下車辟掾是也否則制為定例凡辟掾屬俱於隣近鄉科中擇亷幹者為之請於朝廷為註其名而不察其賢否其賢否則聴之郡縣

取鄉科為佐貳最妙人地相宜一無數千里赴部之苦二僚屬相得三

六房吏鄉約長等類皆當用士人為之假如士人自入學以後學校中便當辨其賢者能者使之為鄉約長為鄉長有功鄉人頌之然後升之為吏所謂吏者非今之吏也盖古之所謂大夫也如此則士人無不屑為吏之意士人無不屑為吏之意則在郡縣之側者皆正人而後可與同登於三代矣

三代以上天子之側有諍臣諸侯之側亦有諍臣三代以下天子諍臣則或有之矣郡國諍臣則未之聞以去封建而為郡縣去卿大夫而為吏書故也是以郡邑之長不聞正言雖極莫暴若或止之仍復前制庶几復覩諍臣乎

治天下必自治一國始治一國必自治一鄉始治一鄉必自五家為比十家為聨始予嘗作治鄉三約先按地勢分邑為數鄉然後什伍其民條分縷析令皆歸於鄉約長凡訟獄師徒户口田數繇役一皆縁此而起頗得治邑貫通之道

今之為治者動行鄉約社倉保甲社學紛紛襍出此不知為治之要也鄉約是個綱社倉保甲社學是個目鄉約者約一鄉之人而共為社倉保甲社學也社倉是足食事保甲是足兵事社學是民信事許多條理曲折都在這一日講究不然徒羣聚一日説几句空言有何補益鄉約中止宜賞善不宜罰惡盖辱之於大衆之中使人無自新之路所謂若撻之於市朝也

周禮比閭族黨之法管子軌里連鄉之法同一治鄉之道管子尤極詳宻其言曰正月之朝鄉長復事公親問焉曰於子之鄉有居處為義好學慈孝於父母長弟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公又問焉於子之鄉有拳勇股肱筋骨秀出於衆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公又問焉於子之鄉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弟於鄉里驕躁淫暴不奉上令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竢五屬大夫亦如之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舉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誅其法最善今之行鄉約者宜祖之鄭子産齊管仲其所行皆祖周禮讀左傳國語可見盖當時去古未逺猶有周公之遺也子産孔子數稱之管仲雖曰霸術然其霸處在心術至於作用則猶近正

分鄉是小封建法今之為縣官而欲行王道者必自分鄉始

治天下須用得几個縣令好縣令古諸侯也治州縣須用得几個鄉長好鄉長古縣大夫也得其人則治不得其人則亂

縣令親民之官而章奏不得竟達民隱何由上聞即曰朝廷事煩然朝廷可省之事甚多此乃為治大端不可省也宜無事月一奏附於省臣有大事則竟達庶民隱可以上聞而亦不至為大吏所欺制

凡郡縣地方有大政事大利害大災祥及事闗人倫風化者俱宜奏聞兼備宣付史舘之用盖後世自郡縣之事不上聞而史舘所書不過朝廷除授陞遷之事矣無怪乎史文之逈不如前代也

周世列國皆有史官董狐南史左丘明之類皆是也亦所以動人欣慕鑑戒之心後世廢之治之所以不古此亦一端矣愚謂有志復古者凡郡縣俱宜修復古史之職以記政事之得失民俗之善否嵗終類上於朝以備史舘採擇是亦治道一大闗係或恐官多即領於學校之師亦可

思辨録輯要卷十九 太倉陸世儀撰

治平類[井田]

三代而上天下非天子所得私也秦廢封建而始以天下奉一人三代而上田産非庶人所得私也秦廢井田而始以田産予百姓此數語説得最確

井田之法行之春秋戰國而尋其遺跡也易行之後代而更新開拓也難行之於創造而産無専主也易行之於承平而奪民定産也難行之封建而諸侯各視為己業也易行之郡縣而守令遷轉如傳舍也難行之邉鄙而開荒集衆也易行之内地而欲奪民之世産也難欲行井田必先封建古之有國者授其民以百畝之田壯而畀老而歸不過如後世大富之家以其祖父所世有之田授之佃户程其勤惰以為予奪校其豐凶以為收貸其阡陌之利病皆其少壯之所習聞無俟乎多覈而奸弊自無所容也今不行封建而區區爭井田之可行何哉

凡井田溝洫形體之制不可執一而論古人治地必因山林川澤高卑險夷自然之勢而施功斷無有塹山湮谷削圓就方之理如書所稱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以及十夫有溝百夫有洫千夫有澮萬夫有川等語皆是大概以成法言之所謂道其常不道其變也至於形體則何常哉後儒拘拘然執一定之法可謂坐井觀天膠柱鼓瑟者矣

遂人職曰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塗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註謂萬夫者方三十三里有竒此亦大槩以成法言耳不可泥也

古人治地必因水利而水性趨下河形無常如伊洛澗瀍之類皆川也然不可以方計也即如我呉三江既入震澤底定三江皆川類也然不可以方計也乃若遂人之法則可因三江以明之三江之水自湖逹海長亘百餘里深廣亦數十丈而江之兩旁或十里或五里則有縱浦縱浦者江之支流也故其深廣則稍減於江縱浦之兩旁或三里或二里則有横塘横塘者又浦之支流也故其深廣又稍減於浦至於塘之兩旁又有港汊港汊之兩旁又有溝渠其深廣以次更减而凡江浦涇塘之上莫不有岸是可以知遂人之法矣萬夫有川三江也川上之路則江岸也千夫有澮縱浦也澮上之道則浦岸也百夫有洫横塘也洫上之塗則塘岸也十夫有溝港汊也溝上有畛則港岸也夫間有遂溝渠也遂上之徑則塍圩也此即遂人之法也不徵之實境而拘拘求紙上之圖豈不悖哉

治地之法與治兵不同治兵由寡以及衆治地自大以及小故善治兵者必先定隊伍隊伍定而後千夫百夫以至數十萬之衆無不可就約束善治地者必先濬大川大川濬而後縱浦横塘以至港汊溝渠之屬無不可就條理知隊伍而後可以談八陣知濬川而後可以論井田今之談八陣者泥八門之説而隊伍之間亦欲以八起數是由衆以及寡也論井田者泥溝洫之制而萬夫之川亦必以為周三十里此自小以及大也何怪乎議論煩多迄無成功哉

經界是治地大法三代以後從無人識經界泥於以阡陌為經界也阡陌有實無虚經界則有虚有實阡陌有曲有直經界則有直無曲張横渠有言經界必須正南北此有直無曲之證也又曰經界不避山河之險此有實有虚之證也

經界如今地圖之計里畫方計里畫方今人但於紙上約畧畫就古人則實實於地上經畫出來真所謂經天緯地

經界之法正東西南北其形四方毎百里為大方十里一里則又為小方天下地形雖尖斜屈曲萬有不齊只用一方格子格去便纎毫莫能遯

今天下地圖最難凖一有經界畫地圖亦極妙

今人欲定經界不可太泥古人成法古人治地即阡陌即經界蓋太古之世地皆草萊治地分田絶無隔礙凡地之當為經界者隨吾所欲惟至大山大川不可阡陌處則或立標竿或設望墩為虚勢以通之且自堯舜禹湯以至文武周公經數千百年歴數十百聖人所行所為皆出一轍故可方圓如意今自開阡陌後古法大壞凡當為經界處非室廬即墳墓必欲改變動搖勢難卒正此蘓子瞻所謂井田成而骨朽之説也愚謂當今欲復經界且須如張子横渠之説樹立標竿或以石或以木各依方之大小刻識其上先為遥勢使地形有凖然後視地之可為阡陌者即阡陌之其未可為阡陌者姑徐徐以俟後庶不失推行次第

經界是絶妙算法今人算田畝只是開方法隨地形尖斜屈曲皆可推算不過就其中分作小方耳有經界畫方法其中田畝便俱有定凖假如一里一方方三百步則知其中為九百畝十里一方方三千步則知其中為九萬畝田畝之數大段瞭然官吏更不得欺匿

步算田畝惟方無竒零圓斜則有竒零中多不盡法古人治地必畫方形蓋有謂也偶行南畝見田岸皆圓斜固知是里區作弊

横渠云只看四標竿中間地雖不平饒與民無害此言一方之中或中有山原或邊高中下則中間地畝必多不止九百畝不知九百畝之説亦止言其常不可執為定據此又須毎方之中細細步算隨高逐低自有算法或贏或縮絲毫俱見不容不均也

朱子孟子註謂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此因周禮遂人有十夫字匠人有九夫字因以為鄉遂都鄙貢助各異溝洫亦不同其實溝洫何容不同也凡為溝洫必相地形度出水高下田皆横畝入於遂遂入於溝溝入於洫洫入於澮澮入於川不論國中郊外皆然非貢有一法助又有一法但郊外有公田便於以八起數故以八起數國中無公田便於以十起數故以十起數蓋郊外以方算國中以直算也豈得謂有二法乎

溝洫之制合一不特貢助為然即三代皆然蓋三代以來自大禹盡力溝洫後殷周相繼不過因利乘便稍加整頓耳若貢是一畨溝洫助徹又是一畨溝洫雖率天下民終身勤動亦决做不就聖賢必無此拙事

朱註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畝此亦未是果爾則商畫方以六百三十畝周畫方又以九百畝是溝洫三代有不同也大約溝洫只是一般五十畝七十畝百畝只如今制屯田將來分作分數計夫授田耳溝洫之制斷不容有二

溝洫不論大小方圓形勢若何只就當今水道濬令深廣得法使蓄泄有方水旱無患便是古人之意

助法之善在公私截然分定歳有豐凶上下均受無彼此偏枯之患然以今觀之助法亦有未可遽行者蓋人情古今不同耕者於公田未必盡力則上下有交責之患反不如貢法三代以後歴代通行似為便利也但貢法不善在較數歲以為常豐凶不易王者誠能與時損益則貢法無不可行矣

問井田之制二十授田六十歸田公家得無太勞乎曰否甚逸井田之法上持其籍下耕其畝授田歸田皆下請於上而上為之出納非上之人銖銖兩兩家派而户給之也其法大約如今之富家田連萬頃任人佃種但承佃出入必由主人此一主籍者之力耳不然上之人政多事繁何由知某户小民為二十某户小民為六十而紛紛令之授田歸田也哉

後世率用貢法而不用助法謂貢便於助也然助法有二善以公田錫卿大夫而卿大夫不得多取於民一善也地利與民共之不敢怠棄田工不修水利二善也

古者步百為畝今以二百四十步為畝欲正經界亦循今制而已然二百四十步終不如百步之善蓋古法簡浄簡浄則難混今法畸零畸零則易欺也且畝數狹則民力優耕者務盡地利畝數廣則民力勞耕者易於鹵莽存心經界者亦尚審之哉

或問三代井田之法所以不可久者諸儒皆謂數世而下則人多田少此天地乘除之數莫可如何然否曰此儒者執一不通之論聖人立法率皆萬世可行若井田之制如此則不惟不能數世即創造之始已立窮矣夫所謂人多田少者以有一民必授田百畝或恐其不足也不知古稱四民農之外尚有士工商賈茍必無隙地可授則或為士工或為商賈生路甚寛豈憂人多田少耶今世江南田甚窄然不聞佃户多而田少此亦可證

周禮言司空度地居民又曰地與民必參相得所謂狹鄉徙之寛鄉也如此自無田少人多之患

看來天地間只是地大人少曽聞之堪輿家云江廣之間多大山山中饒曠土儘有自天地開闢以來未經墾種者如此則知井田之法雖至今存亦斷無田少之患

據禹貢扬州之域厥土泥塗厥田下下今江南之民多於古數十倍而地日加闢田日益美則知人多則田美斷不患田少也若患田少行區亦甚佳

今時欲行井田須乘大亂之後設處田皆入官定都啚修水利然後將田分作分數上田四十畝中田六十畝下田八十畝逐都逐啚編成字號募人佃種力能勝一分者一分不能勝者半分雖富有力者不得佃一分之外老則授之子無子而不能勝者以田歸官聽人另佃其佃田踰一分之外及無子而授他姓不以田歸官者罪之夫定都啚經界也修水利溝洫也作分數畫井也上田四十中田六十下田八十一易再易三易也募人佃種二十授田也力能勝者種一分八口之家也不能勝者半分餘夫也雖富有力不得佃一分之外限田也老則授之子無子而不能勝者以田歸官六十歸田也然後斟酌地力輕徭薄賦是即三代之舊井田何遂不可行乎

郡邑欲行井田須修古鄉大夫之職先分邑為幾鄉每鄉鄉正一人凡一鄉中受田歸田收銀收糧等事皆鄉正任之縣官總視其成方可不勞而事集予於治鄉三約中頗詳其法

凡治郊野須先分鄉為幾都都為幾啚啚又分為幾號或幾圩每都立大石碑一個上書幾都面刻本都四至地形河道背刻本都田畝細數每啚立小石碑背靣鐫刻都啚每圩每號亦如之使經界號段較如列眉暴官汚吏自不能作弊

上之所取謂之賦下之所供謂之貢賦出於百姓貢出於諸侯禹貢九州皆有賦貢冀州獨有賦無貢者畿内無諸侯也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母每歳因正賦之入各進其土之所産於君以供國用上以盡臣子之職下以寛百姓之力此亦道理之常非貨賄苞苴比也故周禮曰太宰以九貢致國用自封建之制廢因併田賦土賦俱責之民間民力為重困矣有心經世者必復古封建定貢賦之法則民尚可寛十分之三四也

凡入貢俱宜有定額如禹貢金錫竹箭之類皆就各處土産制為定則使入貢者不得减亦不得増方可永行無弊不然則後世進奉之名起矣

唐制州府歳市土所出以為貢其價視絹之上下無過五十疋異物滋味名馬鷹犬非有詔不得獻有加配則以代租賦此即禹貢之意然考唐初入貢之物不過藥物食用而已至代宗時有因生日貢獻至數千萬者德宗時有日進月進而遷官者則入貢之風又未可遽開也有賢者出亦慎持之可矣

思辨録輯要卷二十 太倉陸世儀撰

治平類[學校]

古者有大學之法所以教人為大學之道後世但有大學之道無所謂大學之法故成就人才較難何謂大學之法詩書禮樂是也詩書雖多殘闕然經先儒補綴發明之功猶十得五六至禮樂則竟冺焉亡矣非有大聖人起徹天徹地大大制作一畨後世終無持循學者終無依據

聖人云述而不作非不可作不必作也當孔子之時去古未遠唐虞三代之法皆存但殘闕失次耳故但用述足矣若今日則古法盡亡必須制作若泥述而不作一語則拘牽顧忌終不能復古治然非聰明睿知極天理人心之正者未易言也

天下古今止是一個道則知天下古今止是一個學凡道術而不出於學校之中者皆王道所當禁也周衰百家並興其原皆起於學校之壊後世人主莫不思崇學校而聽天下各為異説雜然與學校爭持短長何由致一道同風之盛哉

學校之制自漢唐以下雖代有興舉然皆不過得其大畧未能盡復古初之意惟安定湖學教法伊川看詳學校明道上神宗書及朱子分年讀書科舉之法為詳然三者之中惟安定明道尤得貫通推行之法

昔管仲論處四民凡為士者必欲其羣萃州處暇則父與父言慈子與子言孝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成又曰處士就燕閒此即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之意也今庠序雖設士皆散處四方殊失古人教士之旨愚謂凡建立學宫必當擇一國中勝地學宫之旁廣設屋舍令士人居之似亦於教法有裨

凡學校之師不論鄉學國學太學决當以德行學問為主徳行學問高於一鄉者即聘之為鄉學之師徳行學問高於一國者即聘之為國學之師徳行學問高於天下者即聘之為太學之師師得其人則天下嚮風自然人才輩出矣

學校之制其在鄉學不過讀書識字歌詩習禮而已至於國學决當倣安定湖學教法而更損益之如經義則當分為易詩書禮春秋諸科治事則宜分為天文地理河渠兵法諸科各聘請專家名士以為之長為學校之師者則兼總而受其成如此則為師者不勞而造就人才亦易

漢制凡五經俱設博士即書算之類亦設博士是即專家名士之意也故漢儒之學雖未精純然尊重師傅淵源有本是以其學尤多近實今世既不重師傅而學校設官如教授訓導之類徒立虚名何怪乎人才之絶少也

或以為天文兵法皆當慎秘不當設科於學校者非也天文所當秘者在占騐一家耳至於厯數則儒者所必當究心何可秘也兵法後世亦未嘗秘但不以之教士耳然惟不以之教士故今之為大吏居方靣者皆耳未習金鼓目不識旌旗一遇用兵則張皇失措舉軍旅之事一委諸目不識丁之武夫此天下之事所以大壊而不可救藥也若設科於學校之中而主教得人不惟儲才有法國家受天文兵法之利抑訓才有道國家亦不受天文兵法之害

唐立武成王之廟以太公為武成王與孔子文宣王對後世因之遂設武學此大非武只是吾道中一藝孔子未嘗無武安得特設一學與文對若學校中設兵法一科則武學即在文學中矣

伊川看詳學校中有云凡學校法不宜以考校定高下恐起人爭心此言大妙凡學校中選人才可即聽學校中公舉學師因而察之即後來不無偏黨之弊然亦十得八九矣

凡學校中選人才只是四科徳行政事禮儀文學徳行中有孝友睦婣任恤諸項政事中有天文地理河渠兵法諸項禮儀則習於吉凶軍賓嘉之典故者文學則書策詩賦即古博學宏詞之類只此四科天下人才已盡於此矣聖門言語一科即在禮儀中不必獨設

書院之設非古亦非禮也此即是學校在下者豈宜私設但在上者既不重學則在下者不得已而私創一格以存其微意其為志亦苦矣乃後王既不能留心學校而又有并書院而禁之者斯文一脈危乎殆哉

大凡書院建立多在郭外名勝之處不獨逺絶塵囂而山水之勝亦足以蕩滌俗情開發道妙學者於此處讀書講道觀星算厯誠為至便深合管子處士就燕閒之意雖盛王之世不可廢也但當領於學校為學校之分曹不當另為一家耳

古有鄉學國學而無太學鄉學小學也國學太學也即天子之學亦謂之國學蓋古者建立天子自治王畿千里之地故學亦稱為國學自後以郡縣為治天子綂而理之則郡縣為國學而天子稱太學其實太學之所以教士更無不同是亦頭上安頭也然愚謂既有鄉學國學太學之名則亦當稍異其制鄉學之中則備治一鄉之法國學之中則備治一國之法太學之中則備治天下之法是亦甚妙

兆民者天子之心士大夫者兆民之心禮樂教化者士大夫之心而君與師則主持禮樂教化者也君師能興修禮樂教化則士大夫之心正士大夫之心正則兆民之心正兆民之心正而天心不應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周子曰師道立而善人多學記曰師嚴然後道尊斯二言誠然尚書云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則師尊與君等又云能自得師者王則師又尊於君非師之尊道尊也道尊故師尊今天下之能為師者寡矣然師道之不立實由舉世不知尊師天子以師傅之官為虚銜而不知執經問道郡縣以簿書期会為能事而不知尊賢敬老學校之師以庸鄙充數而不知教養之法黨塾之師以時文章句為教而不知聖賢之道獧捷者謂之能事方正者謂之迂鄙蓋師道至於今而賤極矣即欲束脩自勵人誰與之如此而欲望人才之多天下之治不可得矣

天下無一事無師範金陶瓦小伎也非其師則術不傳術不傳則業不售今治天下非特範金陶瓦而使不學無術之人漫然而為之當其未仕則使之習章句當其既仕則責以簿書而欲望天下有臯陶稷契之臣成堯舜禹湯之治有是理乎故師之一字是天地古今社稷生民治亂安危善惡生死之闗也乃自三代以來數千百年有天下者曾不念及此亦獨何哉

後之師傅即古之公孤天子之師也然不求其實徒存其名而已庶人欲教其子必擇良師以傅之貴為天子為其子謀曾不若庶人豈計之得乎有王者起當置為定例太子既生即預為講求良師或卜之大小臣工或訪之山林草野必求如周程張朱其人者而聘之既聘即待以不臣之禮使太子北面受教講求至道雖即位終身以師禮事之問之以道而不勞之以政隆之以禮而不授之以權則庶乎名實兩得也

古者升秀民於庠序非以寵異之也所以教之也故曰育徳庠序今之弟子員能自力學者鮮矣而上之人又不思所以教之教官之職悉以罷老無能者充位烏能勝任而愉快乎愚謂庶人教子弟必自擇良師今之弟子員亦縣官之子弟也其師亦當令縣官自擇宜著為令典縣官下車之始即首詢民士隣近地方有才徳邁衆可為師表者不拘縉紳布衣縣官親自造廬敦請詣學庶幾教職得人育徳有效

省所以綂郡郡所以綂縣故郡有專官無專民謂凡所隶州縣之民無非其民也惟士亦然奈何州有州學縣有縣學府復有府學割州縣之士以隶之别無意義若與州縣分士而教者恐非祖宗立法之初意也愚謂教職雖微實造士之大要也除縣邑之師令縣官敦請外其府學之師尤為鄭重必道明徳立可為一郡師表者太守親自敦請俾任府學之職凡一郡生徒皆聽其選擇教誨倣太學積分之法而以時升之必與府學然後給廩蓋與府學則羣居講習有薪米油燭之資道里徃還有舟車跋涉之費故須給廩今之廩生既無負笈之勞而又無焚膏之費徒耗廩粟胡為也

洪武初設四輔官位尚書上聘耆儒自布衣徑為之賜坐唱和分四時以掌燮理之任未幾遂罷此與予天子擇師之説同惜乎其遂廢而不行也

凡官皆當有品級教官不當有品級亦不得謂之官蓋教官者師也師在天下則尊於天下在一國則尊於一國在一鄉則尊於一鄉無常職亦無定品惟徳是視若使之有品級則僕僕亟拜非尊師之禮矣至於冠服亦不可同於職官之制當另製為古冠服如深衣幅巾及忠靖巾之類仍以鄉國天下為等庶師道日尊士氣日昌而聖人之徒出矣

松江府志云洪武初楊孟載為松江府學教授與丘克莊全希賢同官當時分教有司得自延聘皆極州里之選後皆至大官以此觀之教官决當令州縣自聘蓋學校乃人才風化所自出决不可以猥雜流品當之今世選舉不行愚謂教官一途似尚可獨行選舉也

歴觀古今以來大抵經時變革一時賢者不死於忠節則歸於隠遯其或去而入於空釋者更多有之蓋君臣之義已定改節易操固無其事而夙有抱負者又不甘與齊民同老其逃於禪説而更為主張門庭亦士君子不得志於時之所為也然而聖道自此日晦世界自此日壊矣愚謂有天下者若易代之後而不用勝國之遺黎故老則賢才可惜若用遺黎故老而遺黎故老竟樂為新主所用則又乖不事二君之義於此有兩全之道學校之職臣也而實師也若能如前不用品級之説則全乎師而非臣昔武王訪道於箕子而箕子為之陳洪範蓋道乃天下後世公共之物不以興廢存亡而有異也聘遺黎故老為學校之師於新朝有益而於故老無損庶幾道法可嘗行於天地之間而改革之際不至賢人盡歸放廢矣

問勝國之老曽為先朝大臣者亦可為學校之職乎曰若如今者學校之職則不可為也若如前説則既謂之師而非職矣不受爵於朝廷不受制於上司縣官以禮聘請講道論徳合則留不合則去雖先朝大臣奚不可哉特患為大臣者原無道徳可風而州縣之聘之者亦不以道則此説一倡又為不肖者長奔競之門耳故曰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若如前説學校師當議為定制受聘不受爵受養不受禄居於其國自縣官及縉紳以下皆執弟子禮見藩臬尊官不行拜跪其徃來用書策不用文移則勝國之遺黎故老皆可以受之而無媿矣

行鄉飲酒乃縣官養老之禮聘學校師乃縣官尊賢之禮二法不行先王之道或幾乎息矣

取士與養士不同取士不論詩賦詞曲總只此幾箇聰明才辨之士無徃不可以自見養士必須道徳仁義禮樂詩書所以古之王者只重養士不重取士

聰明才辨之人一總埋没不得只無以養之便把他天資都弄壊了所以後世名世臣亦多是有才無徳

古之人才非多於今今之人才非少於古然而古多君子今多小人者古知養士今人不知養士也養士之法莫備於周讀三禮可見